◆張俊環

    母親生性要強，很少見她為生計、為家庭發過愁。父親常年工作在外，家里、家外是母親風風火火、干凈利落、默默無聞的忙碌。按現在的說法，母親屬于女強人的性格。因此，印象中，很少見母親閑下來跟我們柔聲細語地說句話。母親的話就是指令，不容辨駁，而母親就是身體力行的領頭雁。因此，即使我長大成人，對母親也有一種敬畏卻不很親昵的感覺。因此，很多時候，我多么希望我的母親也像大多數母親一樣溫柔細膩，在我受挫折和委屈的時候，也到母親的懷里撒撒嬌，靠靠岸。為此，我曾苦惱過，也曾抑郁地雙淚低垂。但隨著歲月的流逝，母親年逾古稀，滿頭花發，我也過不惑之年，心智趨于成熟，我越來越感受到母親非同一般的愛。
　　因為跟父母同住一個小城，往來只有十幾分鐘自行車的路程。常常來去匆匆，有時候又帶了孩子，怕過多地打擾，竟沒有留意每次飯后給母親刷鍋這個細節。只是在母親一次不舒服后，跟鄰居大娘說，但凡自己能動也不愿意麻煩孩子們，他們也挺忙挺累的。猛地腦子里閃現出幾個鏡頭，每次飯后，母親總是很麻利地將碗筷拾掇到鍋里，不是說泡泡好刷，就是說怪鬧的待會兒再說，反正總是以聽上去很便當的理由掩飾，讓我一心無掛礙地出門。一次次，我竟沒有領會母親的用意，母親是憐惜我，就連飯后刷鍋這點力氣也不讓我使，這種深沉的愛只有細細體會才能懂得，懂得了，才更覺得可貴。
　　去年秋天，看到父親腿腳像是沒勁兒的樣子。就想給父親增加些營養，考慮到父親血糖較高，我在超市精心挑選了一種五種果仁和燕麥制作的無糖奶粉，還好，父母都很愛喝。一次，過去，見到桌上放了折了幾折的奶粉包裝袋，我問原委，母親說讓二嫂去貿易城買，沒有。我這才后悔，怎么粗心不記得早些給買過來，一面埋怨母親貿易城的東西質量沒有保障。我的記憶中，父母只知道操勞，很少考慮自己想吃和愛吃的東西，好容易有愛吃的，還不肯讓我接著給買，讓我心里好不是滋味。至此，每隔一段時間，估摸著父母喝得差不多了，我就給買過去，并反復說服父母，愛喝就多喝，老人硬朗就是孩子最大的福份。我也留心給父母買些新鮮差樣的東西，讓二老多品嘗品嘗。父母那代人，為兒為女為家不容易，即使兒女有能力孝敬他們了，他們也不肯，他們心里好像只裝著親人，沒裝著自己。
　　以前去父母家，大多來去匆匆，來去隨意。不記得從什么時候，回首，母親的目光還在身后，再回頭，母親的身影還倚在大門口。周五晚上，我過去閑坐，見母親腿有些跛，我問怎么了，母親說老毛病，不礙事，可等我上車返回時，見母親又站在月光和燈影里瞅著我。以前母親年輕健壯，總在奔忙，她對兒女顧不上在意，現在……。盡管母親依然沒有太多噓寒問暖的話語，可每每不顧惜自己駐足遠望，母親的目光就是縷縷溫情陽光，一直照耀著我前行；母親微曲的身影就是我畢生倚靠的臂膀，給我永久的力量。